《剑灵》①(张启山X陵越)

  连颗灯泡都没有的荒郊客栈今晚的生意竟然格外兴隆。


  尤其是入更前最后进门那三位骑马的客人,一个穿身硬质皮装,一个架着圆框眼镜,一个提着大皮箱还攥着把幽蓝的长剑。


  除了那戴眼镜的话唠,另两位都配着枪,啧,大有来头。


  所以店家招呼引路时,头点得格外重,腰哈得格外低。


  这世道,有枪有本事的,哪个好惹好脾气?


  只剩两间房,三个人倒也住得下。戴黑皮手套那人冷着张脸,从身后跟班手里接过长剑,独自去了二楼那间。一向结实稳固的老楼梯自他迈上第一步,就吱嘎哎呦地响,好像被齐膝长筒皮靴的厚底踏得疼了。疼又不得诉。


  半夜送热水时,店家被那戴黑皮手套的客人吓丢了半个魂。他敲门,屋内铿锵的嗓音轻声说“进来”,他开了门,见那人上身前倾,一脚的靴跟踩着圆凳,犀利的双眼朝门口瞪着,眼神中是店家读不懂的惊愕,眨也不眨。


  桌上煤油灯被开到最亮,一旁摆着那柄长剑,已经出鞘,剑刃蓝光幽闪,混了橘色的灯,斜照着“黑皮手套”半张脸,令人看一眼,寒得胃里发颤。


  店家下意识抓紧了脸盆,溅出的热水烫了自己发抖的手背,他壮起仅剩的胆子刚想说话,“黑皮手套”突然嘴角邪笑,摘下一只手套,好像在面前的空气里捏住了什么东西,说:“原来真的有鬼。”


  脸盆咣当落地的响震在走廊荡了好一阵子,隔壁被惊醒的宿客开口咒骂时,店家早已逃下了楼。


  .


  “不妙,不妙哇……”齐铁嘴围着桌上奇异的蓝剑转悠,走到冒着热气的水滩边跳脚绕开,又继续嘟囔,“佛爷,我就说那衣冠冢里值钱的不值钱的都让人搬空了,唯独这把绝世好剑没人拿走,肯定邪门儿得很,你还非要它不可……”


  “是谁卜卦说我今天能寻到一个稀世珍宝来着?”张启山凝视着空气,语调平平。这问句的作用无非是堵齐铁嘴,他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废话。


  张启山始终盯着面前穿颀长纱衣的人,明眸素面,神色恬静,柔和的眉眼透着几分不容亵渎的威严,幽幽蓝纹攀附衣领,衬着微微凸起的白色喉骨,他是这间客房里唯一比煤油灯还浅淡的色调,让张启山不自觉地注目。


  “我只想知道,他是不是鬼。”这句却问住了齐铁嘴。


  “佛爷,难为人也得有个限度,我上哪儿知道去,我又看不见听不着的……”


  据张启山形容,“他”大概是个古人,束发蓝冠,衣袂无风自飘,言辞清雅,气宇绝俗。齐铁嘴当即脑补出一个凄婉幽怨的单薄鬼影,吓出一身冷汗。


  张大佛爷始终对着空气端详着什么,不多时又补了一句:“他说他是剑灵,八爷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灵?——怎么会这么美……”


  张副官对张启山的描述本来没什么联想,只是一心替佛爷分析那些线索会组成一个怎样的身份背景。偏偏佛爷说了一个“美”字,他便将心中最美好的身形模样都安了上去。他深知佛爷恪谨自律,不会随便表露情绪,此时眼中虽然看不出什么波澜,但久久凝视一人、一物到忘我的境地,效忠多年的他却从没见过。


  该是怎样的一番美呢……真是可惜,除了佛爷竟没人看得见他。就连佛爷形容时,也隐隐透着无人共赏的遗憾。张副官偷偷横了一眼齐铁嘴,这八爷平日里神神鬼鬼,如今神鬼就在眼前,他怎么跟自己一样无能,解不了佛爷的疑。


  “连八爷都算不透你,看来真是稀世珍宝。”佛爷对着空气说了几句,又沉默一阵,好像听着空气回他几句,忽然笑了。


  虽是笑着,但眼神冰冷,不留余地。


  “我确实不是修仙学剑的人,不过把你还回去是不可能的。我张大佛爷的东西,只能由我做主。等回了家,我把你挂在床头,每天看看也赏心悦目。”


  齐铁嘴忙说:“佛爷,这可不行啊,卧房挂剑虽能辟邪镇宅,但挂在床头未免煞气太重,会影响……”


  张启山见问起正事时半天没言语的八爷突然来劲儿,皱了皱眉,挥动两根手指。张副官会意地捂了八爷的嘴,单手揽着他小腹一提,将个吱吱呜呜的男人抱出了房间。


  看得见,摸得着,却不留一丝暗影,张启山不知眼前是仙是鬼还是人,不过既然看着如此顺眼,是什么反倒不重要了。剑灵回头看着齐铁嘴蹬腿挣扎的模样被逗笑,笑得轻浅,不易察觉。


  “不管你是什么,我要睡了,你站在这里别动。”


  这一天赶路下斗人疲马乏,明早上路又是惊险的一程。张启山不会浪费如此重要的休息时间在一件明器上,就算有魂灵,也不过是个摆设,任人交易、把玩。


  不过这一件,他恐怕不会轻易出手,那剑灵立身如剑,不言不动,看久了倒像是一幅旷世奇画。


  鸡鸣天醒,张启山睁眼起身,怪了,今天睡得真沉,竟然鸡叫时才醒。


  眼前画面渐渐清晰,屋内一人蓝衣飘忽,平平静静地站在原处。


  难道他真的一夜未动?


 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,这一点张家军声名远播。但即便是他最宠信的部下,也不可能因他随口一句别动就这么站上一宿。


  张启山下了地,急切走向剑灵,这柄剑、这个人,他张大佛爷要定了。


  “怎么称呼?”张启山在剑灵面前住了脚,区区三步的距离,他已收紧皮带,扣好两腕与领口的纽,眼神沉稳明亮,看不出刚睡醒的痕迹。


  剑灵开口,两片淡色唇瓣微微粘在一起,想必也是一夜静默,连个哈欠都没打过。


  “陵越。”


  “陵越……”张启山随他念着,食指轻轻抚上干涩的唇瓣,本是想安抚唇上白细的裂纹,却意外沉醉于那片柔软触感。


  张启山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失礼,一时无言,转身拿起桌上的剑。


  雕纹覆脊,双刃闪寒,真不愧百兵之君。只可惜如今有了枪炮火器,也只能做个摆设罢了。


  张启山收剑入鞘,陵越霎时无影无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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